第三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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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不是吗,黄豆大的冰雹雨点般砸下来,随着风在地上滚来滚去,有些落在车上,回声令人心里直发毛。
“关于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讲座今天就到这里,同志们有什么问题或想法,请提问。”
钟荩心想那个票夹里的美女怎么不提醒他戴顶帽子或者剪个光头呢,这样子很有碍市容。
钟荩深呼吸,再深呼吸。虽然中肯地讲,他的长相还不算太坏,但他那嚣张的个性、嚣张的名字、嚣张的头发、嚣张的目光,就足够令人讨厌了。从此刻起,除了在法庭上,她不想再和他讲一句话,她发誓。
这句话成功地让钟荩把脸又转了过来,她没有听错吧,大脑袋进水了?法律规定,取保候审不适用于死刑犯。
钟荩僵成了一根石柱。
钟荩往边上让了让,果然不一会,就听到“叮”的一声,电梯门打开的声音,接着,是笑声、寒暄声,一群人往这边走来。
“天啦,是冰雹。”不知是谁,大叫了一声。
“我还是先去外面等。”犯罪心理学里列举的事例都是人性扭曲得非常可怕的,听得人后脊梁冷风嗖嗖,钟荩坐不住,特别想赶快离开这里。
“别说钟检对《刑事诉讼法》还真是了解得不少。”常昊摘下墨镜,咂咂嘴巴,“不过,那些签定材料什么的,我用不着。”
景天一皱皱眉,“钟检,这事有点麻烦。戚博远是远方公司的总工程师,他的电脑里有些东西是商业秘密,想看,首先得远方同意,其次,看的时候,必须远方有人在场。你干吗要看电脑,那个和案件有什么关系?”
“法院说还没收到你们的起诉材料。你们能快点吗,我的当事人年纪大了,在看守所里多呆一天,健康就得不到保障。”
钟荩挺局促,幸好几百号人的会议室里挤得满满的,没有人注意到她。
“啪、啪、啪”的声音,一声紧似一声。
一辆灰色的商务车从停车场徐徐开过来,然后停在大厅外。
她慢慢地抬起头,讲台后方站着个穿深青色西服的男人,用食指的指节推了推下滑的眼镜,微笑俯视着下面。
早有人撑起了伞,抢先下台阶等着。
常昊像是听懂了她的腹语,“我就来打听下什么时候能开庭。我手里案子多,不能日日耗在这,我要安排我的日程。”
钟荩目测着从大楼到门岗的距离,如果用跑的话,要几分钟、被淋湿的程度有多大?
吃完午饭,钟荩就急急去刑警大队找景天一。下台阶时,看到停在看守所门口的那辆银色凌志潇洒地驶进了检察院。汽车响了两声喇叭,常昊戴着墨镜从里面跨了出来。
“我想请景队陪我去趟戚博远家。”
常昊却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受欢迎,或许他根本不在意,从口袋里掏出香烟,“如果你们不能给我答复,我就考虑取保候审了!”他叼着香烟的姿势招摇又夸张。
“我去一下,你找个地方坐会,我送你回去。”景天一走了几步,又回身说道。
是刚进来的大学生吧!钟荩记得自己刚进检察院时,也是在办公室接接电话、影印材料。那只不过是四年前的事,回想起来却仿佛已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钟荩用尽力气才克制住不把手中的公文包砸向他的冲动,她必须控制住,真正的较量要放在法庭上,而不是浪费力气在这口舌之争。
外面阴云密布,来时好端端的阳光跑得无影无踪,天地间飘起了密密的雨丝,风刮得更猛了。
钟荩又不淡定了,腹诽道:口气这么大,那你来这干啥?
“我不是看现场,我想看看戚博远的电脑。”
她翻了个白眼,车如其主,也是目空一切的嚣张。
“讲座很精彩,马上就结束了,你也进来听听。”他压低音量,和她坐在最后一排。
钟荩挥挥手。
钟荩叹气,苦笑。
这样清清冷冷却听起来不冰冷的声音,多么多么的耳熟。
景天一不在刑警大队,值班警员说景队和队员们今天都去厅里听讲座了,她又往公安厅跑。找到大会议室,门关得严严实实。她不知里面什么情况,不敢冒味地敲门,在门外转圈。恰巧有人出来,她请人家叫一下景天一。景天一探出个头,人没出来,却把她往里一拽。
“我从没有这样认为,钟检对《刑法》《诉讼法》最起码烂熟于心。”常昊用非常诚挚的语气夸奖道。
钟荩回道:“要看过之后,才能确定有没有关系。景队,今天看来是去不成了。这样吧,我向远方公司交涉下,然后再来找你。”
“哦!”她没有深谈的愿望,“资料室在四楼,你可以爬楼梯,也可以坐电梯。”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,可以查阅、摘抄、复制案件的诉讼文书、技术性签定材料。她给他指了路,算是很礼貌了。
“成功的律师就是在人人以为的事实中找到蛛丝马迹,从而扭曲乾坤,把不可能变成可能。钟检是第一次接案子?”
景天一看看她,“那咱们一块出去吧,反正后面还有几场,我再补听好了。”
“你这么急找我是戚博远案子有什么疑点?”景天一手伸进口袋,摸到烟,捏了捏,看看钟荩,还是忍痛放弃了。
“第一次接案子,不代表我就是个白痴。”疯了,火气呼呼地往上蹿。
“其实他不近视,戴眼镜是为了遮住他眼中凛冽的寒光。这样的人,天生是犯罪分子的克星。陈毅任外交部长的时候,出访国外,周总理允许他戴墨镜,不然,他凝视你时,令人不寒而栗,就是这个道理。他之前是特警,办过好多大案。有一次出任务,他失手打死了重要的犯人。后来,他就弃武从文了,把他多年的办案经验,结合心理学,写了本书。现在各省都邀请他来给刑警开关于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讲座。看到没有,他右手上有个月牙形的疤痕,就是某次任务时留下的,听说对方是个女特工,哈哈……不知真假。把你吓着了?”景天一蹙眉。
景天一点头,“行。”
商务车的车门拉开。
她淡淡地点了下头,越过他,去大门外打车。当出租车停下来时,银色凌志像风一般刮过,然后招摇地没入车流之中。
“那到没有,我……只是想不到景队也这么八卦。”那个男人是够寒,冷寒得她四肢冰凉,像站在数九寒冬的北风中。
钟荩不想和他打招呼,假装没看见,常昊却没让她得逞。
冰雹只下了不到十分钟,雨却越来越大。一颗颗冰雹被雨水不知冲到哪里去了,眼前飞舞的是漫天残冬未凋尽的树叶。
女检察官两只眼睛瞪得溜圆,呼吸像有点困难。
“不相信?”
“听说钟检早晨提审我的当事人了?”春天风大,他那头卷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,感觉就像头上顶了只大鸟窝。
“妈的,2012提前到了?”景天一低咒着,和钟荩又退回大厅里,“咱们看来还得再留一会了。”
“现场已经清理过了,那儿现在封着。”
“那你跑错地了,这儿是检察院,不是法院。”
“景队,吴处找你!”楼梯口探出一张稚嫩的面孔,跑得急,有些气喘。
她抿紧唇,保持沉默。